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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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乍一聽還挺嚇人的。

衛有期擰著眉尖,望向假山群的方向, 冷喝道:“是誰?!”

哭聲一頓, 接著是抽噎的聲音, 憋的都打嗝了,也不敢出聲。

衛有期沖著小宮女示意,那隨行的宮女趕緊過去,瞧瞧詳細情況。

沒過一會兒的功夫, 就領著一個美貌的婦人出來,那婦人二十出頭的年紀, 梳著小兩把頭, 穿著藕色的旗裝,低垂著頭,仍在不住的抽噎。

“你是?”瞧這打扮,顯然是宮中嬪妃,能躲在假山中哭,顯然是受了不小的委屈。

那女子擡起水靈靈的雙眸, 眼角微挑,瞧著有幾分嫵媚,只是這會子眼睛腫的跟核桃似得,要說美麗, 那是談不上的。

“嬪妾……高氏,見過雍郡王、福晉。”優雅的行了福禮, 高氏的嗓音沙啞, 略有些失聲, 顯然是哭的久了。

她不敢在宮中哭,特意尋了偏僻的假山群,不曾想還是被別人撞見。

胤禛見了這情形,朝衛有期點了點頭,就往永和宮而去。

高氏見此,心中也松了幾分,她們這些做嬪妃的,若是想安安穩穩的,就得離他們這些皇子遠一些,省得傳出不好聽的話,誰也救不了。

他一走,衛有期才沖高氏招招手,輕聲道:“快擦擦。”玉環遞給她一塊規整的手帕,瞧著就知道是給四福晉備下的。

高氏感謝的接過,輕拭腮邊的淚痕。

望著衛有期溫婉可人的面容,心中升起一抹希望來。

噗通一聲跪倒在地,高氏剛止住的淚水又一下子湧出,懇求道:“福晉,您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,求求您救救二十阿哥……”

衛有期擰起眉尖,淡淡的問:“你說仔細了。”

高氏前頭生了一子一女,都沒有站住,去年又生了二十阿哥,一直有些不大好,可也沒什麽大毛病,近些日子突然病的起不來身。

太醫尋遍也說無法,這麽小的孩子,用藥都難。

想到前頭兩個孩子,她心中懼怕這個也站不住,這才偷空出來哭一場。

衛有期不置可否的望了她一眼,“把孩子抱出來我瞧瞧。”

高氏有些猶豫,四福晉是有些名頭在,可若是將孩子抱出來,見了風又該如何是好?

孩子那麽小那麽弱,才剛好上些許,她實在不敢賭。

衛有期看了看天色,淡笑著起身:“天色不早,一會兒要熱起來了,高庶妃自便。”

她就喜歡這樣的硬骨頭,省了她多少事。

話音剛落,就搭著玉環的手,緩緩下了臺階。

看著她揚長而去,高氏頓時慌亂起來,連忙阻攔,細細的胳膊還未伸出,四福晉身邊跟著的侍衛手中利刃已經拔出,噌的一聲,高氏嚇了一跳,在原地徘徊,咬著唇,不敢再有動作。

衛有期淡然向前,她願意給機會,對方不願意接著,那是誰都沒辦法的事。

當初太子妃比她還傲慢些,最後還不是親自低頭來求。

一個庶妃罷了。

到永和宮的時候,看到他們母子兩人就那麽相對坐著,大眼瞪小眼。

紅色格窗透著光,細碎的光斑照耀在兩人臉上,到底是母子,神情在這一刻出奇相似。

見了她進來,德妃反而松了一口氣,兒子越大越不討喜,管教到老娘頭上了。

衛有期笑吟吟的跟德妃請安,還未福身呢,德妃趕緊叫起:“快坐下,一家子不必這麽多虛禮,你如今身子重,能省則省。”

婆媳倆熱鬧的說會話,氣氛才沒有那麽僵硬。

德妃拉著她的手仔細叮囑:“你如今不比年輕時候,這婦人有孕,大一歲就難一分,且仔細照看著,我那時候生十二,前頭那麽多沒覺得艱難,只她一個,比前頭的兄姐都費力。”

“縱然身體康健,也得仔細著。”

衛有期脆生生的應了,雖然對於說她年紀大這一點,有些不認同,但是這是好意,也就笑吟吟的接下。

又坐了一下,夫妻兩人攜手起身,向德妃告辭。

他們今日來是為著弘暉而來,這都一個多時辰了,連他的面還沒見著。

德妃有些舍不得,挽留道:“等會兒還過來,我讓廚上備著飯菜。”

期盼的看向他,德妃抿了抿唇,輕聲道:“你最喜愛用糖蒸酥酪,恰巧備了材料。”

胤禛眼眸深處閃過一抹流光,輕輕的應了。

德妃頓時笑開了,頗有些春暖花開的意味。

瞧她喜滋滋的模樣,胤禛也緩和了神色,母子二人關系平淡,中間有太多陰差陽錯。

這會子德妃願意主動去親近他,他也沒有拒絕的道理。

衛有期回眸,笑吟吟的說:“額娘一片心意,哪裏有不從的道理,只是累著你,又得費心思。”

德妃嗨了一聲,完全不在意,已經跟大宮女研究起菜單了。

兩人這才離去,往上書房而去,剛走過去,小太監就來報,這會子在亭子中學繪畫呢,兩人只得往禦花園而去。

好在也近,就臨靠著。

剛走出宮道,就看到高氏抱著一個小兒,用披風裹了,欲言又止的望著眾人。

胤禛在,她又縮了回去,不敢出頭。

聽著她懷中孩子微弱的哭聲,衛有期輕嘆一聲,沖她招招手:“行了,過來吧。”

到底幼崽無辜,聽這聲氣,確實有些不大好。

給幼兒治病,都是啞巴病,他無法告訴你哪裏不舒服,無法示意自己哪裏難受,就會張著嘴嗷嗷哭。

二十阿哥也一歲兩個月了,長得有些弱氣,又瘦又小的一團,頭大身子小,比農人家的孩子瞧著還可憐些。

這樣的天,裹得嚴嚴實實,瞧著也怪可憐。

衛有期仔細觀察了一番,擰起了眉尖。伸手在他小腹上揉捏著,果然見他哭的更嚴重了。

“小兒合該看好些,瞧他指尖生了細密的黑斑,還有些泛青,可見體內有金銀的緣故。”

說到這裏,高氏臉色大變,蒼白著唇,想到自己的珠翠簪,上面綴了幾顆金豆子,她稀罕的不成,可突然不見了,她還發作了管首飾的宮女。

像他們這些庶妃,銀制首飾多的是,沾上金絲都是聖上親賜,她就這麽一件拿得出手的,怎麽能不珍惜。

慌張的擡眸:“那這該如何是好?”

衛有期安撫她:“去尋了太醫醫女,接下來好辦的緊。”

知道病頭,想要治就簡單了。

高氏感激的沖她福身,扭頭遣宮女快去。

兩人這才真正脫開身,向著禦花園而去。

這麽大的動靜,亭子中諸人早已經看到,弘暉雙眸亮晶晶的,望著含笑而來的衛有期。

這是阿瑪額娘第一次探學,他有些羞澀,心中也滿是激動。

這種被關心的感覺棒極了。

胤禛上前跟畫師交涉,說是要帶走弘暉半晌。

畫師是個四五十歲左右的儒雅男子,聽到他這麽說,一疊聲的應了:“大阿哥心性好,有靈氣,老夫瞧著,已經不能勝任,不若您二人尋了大家教他,免得耽誤了。”

說著就開始細數弘暉的功績,讚揚道:“您生了個好兒子啊!”

胤禛誠懇的感謝畫師,等帶著胤禛在另一邊涼亭坐了,才將畫師的話告訴他,柔聲道:“你自己怎麽想的?”

弘暉搖頭:“這就行了,我的心不在這上頭。”

琴棋書畫固然風雅,在他心中卻只是消遣,容不得耗費更多時間。

他如今已經快要結業,未來的路怎麽走,他得好好想想。

這些時日在有期商會,他看了很多,也學了很多,愈加發現自己的不足。

胤禛也不勉強他,有些時候,越是有天賦的東西,越加難以看重。

衛有期笑吟吟的摸了摸他的腦袋,笑道:“我們家弘暉長大了,能獨擋一面了。”

弘暉抿著唇笑,聽到額娘的誇獎,喜得雙眸亮晶晶的。

比吃了蜜還甜。

又閑唔一會兒,就送弘暉回去上課。

衛有期和胤禛著人去內務府要了釣魚竿來,在荷塘中釣魚。

這會子已是深秋,荷塘略有些慘敗,枯黃的枝葉挺立,不覆青翠。

也有幹枯的蓮蓬斷了半截,耷拉在那裏,要掉不掉的,風一吹,左右搖擺。

衛有期略有些遺憾,這個時節只能欣賞殘荷,清甜的蓮蓬也已經過季,蓮藕尚在淤泥中蓬勃生長。

好在秋季魚肥,在荷塘中自由自在的搖頭擺尾。

兩人挑個地,胤禛坐著小馬紮,頭上帶著鬥笠,乍一看,還真有獨釣蓑笠翁的味道。

衛有期身子重,得攤著坐,特意搬了太師椅過來,弄得穩穩當當的,這才算完。

身後擺著簇新的青緞繡杜若蘅蕪的靠枕,邊上還放在小幾案,擺著點心茶水果子等,相當悠閑自在。

胤禛笑她:“釣魚此等雅事,到你這裏,成了野餐了。”

微風輕撫岸邊柳,帶來清爽的青草香。

衛有期抿唇,斜睨他一眼,挑釁道:“慢看如此,最後你比不過我。”

胤禛不信,他從未見過福晉有過類似活動,新手比得上他,那他得差到什麽地步了。

衛有期但笑不語,決定讓他好好看看什麽叫老天爺的親孫女。

左手撚著點心,慢悠悠的往唇齒之間放,右手漫不經心的拋出魚線,看著魚鉤沈入水中。

魚鰾浮在水面上,一動不動。

胤禛卻大豐收,連連釣上來兩條,得意的望著她。

衛有期朝他點了點下巴,一把挑起魚竿,活蹦亂跳的大魚頓時劃過一個優美的弧線,落在草地上。

胤禛:……

看著手中巴掌長的小鯽魚,莫名有一絲嫌棄。

接下來就是衛有期的個人秀了,無數的大魚前仆後繼,跟不要命似的,拼命咬她的鉤。

胤禛牙疼的緊,看著桶中擠擠挨挨的大魚,頭一次覺得釣魚也是很容易的。

只是回眸看到自己桶中三五尾小魚,憐惜的將它們倒入荷塘中。

一路走好,別讓他被對比的更丟人。

衛有期挑眉,“如何?”

胤禛眼眸深沈:“極好,不愧是我福晉。”

你這麽優秀,都是因為我!

衛有期一噎,嬌嗔的斜睨他一眼,吩咐身後侯著的宮女,將魚分了,給皇上、皇太後、四妃等處,都送了兩條。

康熙收到魚,有些黑線的問:“給朕這裏送兩大條,太後和德妃處可有?”

這才一個時辰的功夫,能挑出這麽大兩條也不容易。

宮女脆生生的回:“福晉交代,若是萬歲爺問起,就說她這次釣上來二十餘條,不必憂心,另太後、四妃,並阿哥、公主處都有。”

康熙頓時肝疼,荷塘裏的魚,是他親自放的。養了兩年,自己還來不及下手,聽這意思,怕不是已經被禍禍幹凈。

“走,去德妃處。”

被老四家的各種禍禍那種恐懼,重新湧上心頭,但凡有什麽好東西,她眼尖的很,分分鐘就能發現,然後給他報銷了。

雖然給他回饋許多好東西,當時沒有自己動手,也是少了不少樂趣。

康熙出行,那排場就大了。

一路上凈路的,護衛的,伺候的,數不勝數。

到德妃宮中的時候,看著院中那一幕,有些無語。

“把朕的皇宮當什麽了?”

院子中支著大鍋,這會子咕嘟嘟的冒泡,裏面燉著大骨頭湯。

還架了烤架,串著魚在烤。

難得見德妃穿著騎裝,收拾的幹凈利落,胸前還圍著大圍裙,秀致的眉微微擰著,小心翼翼的轉動著手中的木棍。

看的出來,她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。

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。

胤禛蹲在一旁,正在剝蒜,白皙優雅的手指比手中的蒜頭還白些。

康熙被這一幕噎的不行。

他愛新覺羅家,好不容易爬到了權利的最頂峰。

結果都自己動起手來,自力更生了。

心中又湧現出更多溫暖,這幅家常的情景,深深的震撼了他。

連老四家的也沒閑著,手中掄著拉面,一起一伏間跟跳舞似的,瞧著就厲害的緊。

康熙被這一幕觸動,免了他們的禮,湊過來瞧了瞧,頗為新鮮的洗起青菜來。

這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事,青翠欲滴的菜葉在手掌中翻轉,清冽的水珠顫動。

這感覺有些妙。

德妃抿唇輕笑,優雅的翻動著鐵釬子。

淡煙將面前的空氣都照的有些扭曲,胤禛抹著額角的細汗,在新手康熙和德妃之間徘徊。

兩人第一次弄,卻有條有理的,一點都不忙亂。

等飯菜上桌的時候,大家都忙活的不輕。

康熙揉著腰感嘆,“還真是世間沒有容易事,屈屈掌廚,也有其中的艱辛在。”

沒有任何事情是容易的。

但是當那些食材在口腔中迸發,來回輾轉的時候,心中是有種滿足感在回蕩。

一家人圍在一起,為著一餐忙活,不知平民百姓家,是否過著這樣平凡又忙碌的日子。

拌黃瓜是衛有期做的,胤禛剝的蒜瓣才算派上用場。

康熙挨個吃了一口,誇獎道:“還是老四家的手藝好。”

越是簡單的食材,想要做的好吃就難度越大,然而在老四家這裏,似乎所有的事都不成問題。

手掌顛覆間,輕而易舉的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。

有些遺憾,她若是太子,他該省下多少心勁。

可惜了,一介女子,縱然能力出眾,也是打理內宅的命。

“都趕緊吃,別顧忌朕,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。”康熙朗聲笑道。

他今天很開心。

沒過一會兒,弘暉下學過來,笑吟吟的給康熙、德妃請安,覆又眼神亮晶晶的立在衛有期身旁,拿著公筷給她夾菜。

“瞧這孩子孝順的,快坐下歇歇。”

德妃沖他招手,她是真喜歡弘暉,比之十四更甚。

他打小就在宮中,她也一直掛心,這念的久了,心裏就一直都放不下。

弘暉輕聲應了,他正在變聲期,說話粗嘎,輕易不肯啟唇。

德妃知道少年人愛面子,也不勉強,拍了拍身邊的桌椅,示意他坐下。

康熙也發話:“餓這麽久,快坐下吧。”

他跟弘暉的感情更深一點,打小在他跟前長大,現在也在跟前,一直沒有分開。

孫輩中,他是頭一個,誰也比不上。

弘暉這才應了,坐下以後,用公筷給每個人夾了菜,這才坐下,自己慢慢的用著。

吃完飯,捧著茶閑聊一會兒,到了德妃午睡的點,就控制不住打起哈欠來。

康熙率先告辭,“你且歇著,朕去前頭。”

德妃打起精神送走康熙,他們夫妻兩人帶著弘暉也一並要走,遂將他們也送了回來。

“過些時日,休沐再來宮中瞧瞧。”

瞧什麽德妃沒說,她也有些抹不開面子。

胤禛點頭,低聲道:“額娘回去吧,兒子有空再來看您。”

弘暉也得午休,要不然支撐不住一天的學習,就放他離開。

短暫的熱鬧之後,是更加深刻的寂靜。

德妃打了個哈欠,在原地滯了一會兒,慢吞吞的回了殿中。

望著紅色的菱形窗格發了會呆,這才躺在塌上睡去。

而離去的衛有期,還在宮道中慢悠悠的走著。

這會子太陽正烈,胤禛替她打著傘,輕輕的摟著她的腰,輕聲問,“可覺得口渴?”

衛有期被曬的擰起眉頭,有些不大舒服。

“去擡了肩輿來。”她月份大了,到底不比從前,今日一直在忙亂,確實有些累。

衛有期點頭。

等坐上肩輿,這才舒了一口氣。

頭頂有花傘,好歹沒那麽曬。

等出了乾清宮範圍就可以坐馬車,休息會兒。

胤禛淡淡的跟她說著感想:“阿瑪和額娘有些老了,開始怕寂寞了。”

確實如此,像是今日的情形,放在前些年是不會發生的。

衛有期摸了摸他光潔的臉頰,輕嘆:“生老病死,誰也攔不住。”

翻了年,胤禛就要三十了,一個男人最好的年華。

體力、財力、地位、相貌都保持在最巔峰。

眼角略有些細紋,這是歲月的痕跡,何嘗不是一種成熟魅力的體現。

玻璃窗透過來明亮的光,唯有臉上細膩的絨毛未變,好似添了幾分稚氣。

衛有期撫上他的眼眸,那眼神猶如深潭,包容專註的望著你,好似將所有的深情盡數傾註,讓人忍不住沈溺其中,無法自拔。

長長卷翹的睫毛在手心中微微顫抖,如同蝶翼般脆弱,衛有期用手掌將他的眼眸覆蓋。

印上他溫軟的唇。

不管一個人性格如何強硬,他的唇總是又綿又軟,一下子能軟到人的心裏去。

老祖有些急切的渴求,想要獲取更多。

單手扣住他的後腦勺,老祖這才滿足,將他拉向自己,輾轉廝磨。

胤禛輕輕喘息一聲,奪回控制權,大手小心的扶在她的腰上。

馬車略微有些搖晃。

瞅著這個節奏倒是正好。

窗外有流光溢彩,映照在玻璃上,被淺色的軟煙羅帳子給擋在外面。

風波不透。

禦花園到雍郡王府的路,從未覺得這麽近過。

胤禛沙啞著嗓子,壓低聲音道:“拆了門檻,直接進府。”

蘇培盛應了一聲,悄聲將事情辦了。

衛有期有些羞澀難堪,欲拒還迎的推著他結實的胸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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